经名：宗玄先生文集。唐吴筠着。三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太玄部。参校版本：《全唐文·京玄先生文集》。

宗玄先生文集序

唐礼部侍郎权德与撰

道之为物，无不由也，无不贯也。而况本於玄览，发为至言。言而荡道，犹三辰之丽天，百卉之丽地，平夷章大，恬澹温粹，飘飘然轶八弦而诉三古，与造物者为徒。其不至者，遗言则华，涉理则泥，虽辩丽可嘉，采真之士不与也。宗玄先生昊君，其知言者欤。先生讳筠，字贞节。华阴人也。年十五笃志於道，与同术者隐于南阳倚帝山，闳览古先，遐蹈物表，芝耕云外，声利不入。天宝初，玄熏鹤板征至京师，用希夷启沃，胳合玄圣，请度为道士。宅居於嵩阳丘。乃就冯尊师，齐整受正一之法。初，梁贞白陶君以此道授升玄王君，王君授体玄潘君，潘君授冯君。自陶君至于先生，凡五代矣。皆以阴功救物，为王者师。〔天宝〕十三年，召入大同殿，寻又诏居翰林。明皇在宥，天下顺风祈向，乃献《玄纲》三篇，优诏嘉纳。志在遐举，累章乞还，以禽鱼自况，薮泽为乐。得请未几，盗污三川，羽衣虚舟，泛然东下，栖匡庐，登会稽，浮制河，息天柱，隐机埋照，顺吾灵龟。有时放言，以畅天理。且以园公歌咏於紫芝，弘景怡悦於白云，故属词之中，尤工比兴。观其《自古王化诗》、与《大雅吟》、《步虚词》、游仙杂感之作，或遐想理古，以哀世道，或磅确万象，用冥环枢，稽性命之纪，达人事之变，大率以啬神挫锐为本。至於奇采逸响，琅琅然若戛云傲而酸倒景，昆阅松乔森然在目。近古游方外而言六义者，先生实主盟焉。至若总论谷神之妙，则有《玄纲》。一辰蓬心蒿目之远於道也，则有《神仙可学论》。疏沦澡雪，使无落吾事，则有《洗心赋》、《岩居赋》。修胸中之诚而休乎天君，则有《心目论》、《契形神颂》。其他操章寓书，赞美叙别，非道不言，言而可行。泊然以微妙，卓尔而昭旷。合为四百五十篇，博大真人之言，尽在是矣。大历十三岁岁直鹑首，止于宣城道观，焚香返真於虚室之中。门弟子有邵冀玄者，率吁其徒，宁神于天柱西麓，从其命也。冀玄偏得先生之道，如槁木止水，剖心遗形。太原王颜，尝悦先生之风。自先生化去二十五岁，颜为御史丞，类斯遗文为三十编，拜章上献，藏在秘府。厥后冀玄得其本，以授予请序，引其径庭，庶传永久。别有辩析世惑之论，不列於此编。至若挺神奇、松物怪、告炼蜕之地，合盼蜜之符，皆备刻於金石者之说。今徒采获斯文，以序崖略，且俾后学知道者必知言云。

 

宗玄先生文集卷上

岩栖赋

感玄圣之垂训，悟己亲而名疏。言可放而从默，身应卷而勿舒。爱鹤鹑之巢林，在一枝而有余。性所悦而难违，托兹山以结庐。果栖迟而我惬，即逍遥之灵墟。观其缭崇峦，横峻谷，激泌泉，罗森木，后巍疑以萦纡，前参差而耸伏。追阴壑之夏冻，偃阳崖之冬燠。美劲节於松筠，骯幽芳於兰菊。虚籁清耳，闲云莹目。因海鹤以警夜，任鸥鹦以知旭。虑静於无扰，神恬於寡欲。於是歌考盘於诗人，讽嘉逛於太易。远浮俗之难险，消毁誉之损益。蹈方外之坦途，信可兔於兢惕。既即阴以息影，由不行而灭迹。虽区中之末计，实世表之长策。人所弃而己收，故处约而恒适。览无见以收视，听无声以返默。和匪专於旨酒，乐奚必於丝桐。焚清香以练气，启玉检而击蒙。期遣滞於昭旷，庶延真於感通。筌太虚之有象，窍妙用之非空。朝天甚简，采药多暇。形犹资於吐纳，意已屏於将近。知道无废兴，而物有存谢。故抱生本而常生，体化宗而不化。萧萧绝尘，谁与为邻。趾远而朋〔友〕益旷，机忘而鸟兽可驯。韵靡吁於当时，心常依於古人。仰巢由浩浩之逸轨，咏羲农默默之化淳。师黄老之玄奥，友松乔之道真。暂无功之逮物，良独善於吾身。祇所幸其自得，敢韬精於隐沦。

竹赋

惟坤灵之播育，何备物之皇繁。伟兹竹之标挺，得造化之清源。契道合虚，表贞示节。叶森散以翠错，茎鲜修而琼洁。尔其和风流畅，万汇昭陈，杨葩晔其密苑，萸柳蔼于通津。不郁馥以启曜，但岁萝而有筠。亦未之为异也。至如杀气棱厉，凝霜萧瑟，览平楚之苍茫，窥众林之如失。冒冰霜之涸冱，逾青荧以郁密。若是则殊可重焉。故诗曰如苞，书称厥贡。琦兹淇园，美彼云梦。昔在轩后，肇官阴阳。俾伶伦於懈谷，伐修竹之珍篁。裁六律以协气，调八风而顺常。然后成竽钥以备乐，其声滥而弥长。笙铸以问，鸟兽迹迹。谅自然之纯粹，曷群林之可方。若乃渭川千亩，山阳数林。会稽方润於碧玉，罗浮比色於黄金。上默默以云翳，下泠泠而风昤。桔赫曦之燠景，纳妻清之冻阴。王子所以啸咏，嵇生为之幽寻。召嘉宾及令友，畅酴醴与呜琴。美游盘之逸趣，清寂寞之远心。若乃夹沧江，倚丹愕，蓄水雾之沉沉，摇岩烟之漠漠。湘妃有挥涕之感，楚谣兴防露之作。或挺鼓吹之嵚岂，或垂天门之磅确。皆鸾凤之所翔集，孔翠之所栖托。岂独婵娟於广漠之壤，亦有璀璨於蓬莱之峰。结实珠粒，敷花紫茸。拂皓粉以飞雪，摧钳茎以韵钟。固列仙之攸骯，匪吾人之所从也。亦有化雉昊国，成龙葛陂，含人赏管，育虫桃枝。一笋明其胤嗣，三节获乎婴儿。荣灯纂以感孝，茂窗极以表奇。警冢坛以尘减，环石状以荫滋。皆灵变之谲怪，良难得而备知。尔其众汇非一，则有叶劳蓟篷簌，筒彩烟簌答，菰棰箱之肃矗，笼云母之扶疏。答箭浮色以缥焕，苗笙粹文而绣据。方志之所遗载，山经之所阙书者，安可得而详矣。靡不劲坚其性，葱情厥色，不规而圆，不揉而直。故高皇制冠以宝位，孝文剖符以表职。博望侯傅於大夏之外，穆天子封於玄池之侧。推此类以弥广，匪斯文之可极。

逸人赋

粤真隐先生者，体旷容寂，神清气冲，迥出尘表，深观化宗，偃太和之室，咏玄古之风，收人之所不宝，弃人之所必崇，以道德为林囿，永逍遥乎其中。有骯世公子，思发其蒙，乃诣先生之所舍，询出处之异同。於是稽首，跪而称曰：仆闻士之生也，备百行，荣九德，静为物轨，动为人则，可见故不隐，可言故无默，使上吁唐虞之化，下安仁寿之域。既两仪交泰，九有不携，然后分人之土，执人之珪。故伊尹负鼎而去有莘，太公释钓而出墦蹊。朝沦垮泥，夕升丹梯，若乔木之集鹧凤，清凉之跃亮鸶。何必娇抗斯慕，中和见睽，蹑迹巢许，追踪夷齐。膏屯於骨肉，和剿於畎黎。捐坦荡之修衢，履幽废之荒蹊。漱寒泉之泠泠，藉青草之萋萋。悲林风之夕振，厌山乌之晨啼。始支离而馁息，终鸾卷而寒栖。信行藏之足验，唯名实之可稽。愿一闻其至言，俾向方而不迷也。先生宇合寥天，心凝帝先，泯祸福之境，杜枢机之权，将有言而中止，不得已而应焉。曰夫洪荒之际，物靡艰阻，上如崇丘，下若平楚，高卑定位，各畅其所，贤愚同条，智诈罔举。孰为出，孰为处，孰为默，孰为语。迨乎时迁朴散，质变淳讹，升沉异躅，明暗殊科，刚柔相轧，曲直相摩。或贪饵以吞钩，或横飞以触罗。惟皇王之愍俗，爰拯溺於洪波。乃自揖让，迄于干戈。虽政教之异宜，诚法令之滋多。欲遏乱以求理，譬招风而静柯。遂饰礼以邀敬，修乐以导和。虽圣哲之区区，卒倾颓而奈何。於是上有淫君，下彰忠臣。龙逢之列，苌弘之伦，苟徇义以成名，竟违天而杀身。祇足以增恶声於暗主，竭惠泽於生民。故全德之士，韬精保真，悟历数之在运，知存亡之匪人。将扶危而翼颠〔陨〕，犹一发之擢千钧，块壤之壅长津。所以守嘉遁之元吉，从少微之隐沦。於是洪崖广成肇其端，子州善卷绪其后。汾水见傲帝之实，颖阳闻洗耳之叟。以鸿名为糟粕，以大宝为尘垢。情镯於取舍，意适〔乎〕林薮。不剖心而无欲，非吐纳以永寿。陌江河为畎侩，谓嵩岱为培搂。故天子不可得而臣，诸侯安可得而友。岂作者之唯艰，诚历世而可久。莫不道贯通於古今，迹无系於奇偶。镇末代之伪薄，使向风而归厚。若乃子高之规夏禹，藏叟之诲周文，仲连之却秦师，干木之蕃魏君，弦高俛仰以成绩，四皓从容以立勋。初混世以表用，竟超然而绝群，既拔志於青霞，聿栖身於白云。兹乃无封滞於万物，时抚俗以解纷者矣。若乃顾推让有泰山之重，视富贵若鸿毛之轻。则孤竹之子，王季之兄，甘食薇於首阳之下，悦采药於句昊之纲。柱史归居而道阐，关尹去职而真成。晨门藏名於抱关，沮溺避世而耦耕。汉阴抱瓮以忘机，渔父乘流而濯缨。於陵灌园以逃相，莱氏负戴以辞卿。南华漆园以寓迹，列子郑圃以消声。楚狂隐晦，蜀严湛冥。丞相推堂於盖公，廷尉结鞯於王生。故文景遵黄老之术，国既富而刑清。季主卜筮以训俗，文通讼田以秽名。颜阖凿坏以避聘，伯休潜遁以脱荣。庞公课妻以耘锄，严光拂衣於帝庭。启期三乐以达意，梁鸿五噫以抒情。尚子平之持操，毕婚娶以长往。许叔玄之守节，遗伉俪以遐征。听苏门之永啸，若鸾凤之和鸣。见夏统之长歌，钦云飞而雪零。至於焦先瞿硎，郭文董京，天机符於太素，渊默会於真精。寂尔无问，则子真仲蔚。确乎不拔，有台终管宁。或琴书以自娱，或澹漠以无营。此则同人者体貌，异人者神明。抱不易之纯粹，舍自然之孤贞。道取怡於闲放，业故无於屯平。晓物理之尚简，知天道之恶盈。彼鸿飞於寥廓，奚弋者之能萦。故宠章焉得而见累，悔吝何由而相倾哉。尔其阴德密庸，玄功潜着，不戚其所毁，不欣其所誉，为无为以成性，事无事以澹虑，洞希夷之可察，涉恍惚而斯据，托松涓以结友，忽驾景而飞去。兹乃隐道，其谁能测无何乡之处乎。是以朝廷之士，一入而不出，山林之客，宜往而勿还。若沽名於白贲，街迹於青山，觊蒲输於谷口，希束帛於云关，非岩泉之养正，皇丘壑之藏奸。繁末世之鄙薄，曷清流之可攀。或因兹以幸达，诅不蕴终身之厚颜矣。夫徽福之萌祸胎，祈昌之结衰根。故不韦之识奇货，献孕妻以密言。吕公之辩龙颜，谋纳女以永尊。计克从而事捷，排天路以腾翻。遽变生而殃构，招迭罚以锺门。霍氏之翼三后，谓伊周之复存。何赫奕於当时，亟珍歼其子孙。鉴兴亡之体势，实异代而同源。已覆败於前车，又倾摧於后辕。秦肆坑儒之毒，汉流党锢之冤。众君子欲修名显着，乃贻戚於茔魂，仰天居之悠迥，谁克叶於帝合。固知祥风依於蓬华，沙气袭於华轩。吾方将友汗漫，师玄元，黜生死，同乾坤，当愈幽忧之疾，所以秉斯道而弥敦也。先生之言既毕，公子拜首而谢曰：小子久耽浅近之常议，幸沐精微之奥论。可谓涤除遗滓，披拂重昏，愿澡雪其形神，以游夫子之末藩而已矣。

宗玄先生文集卷上

 

宗玄先生文集卷中

思还淳赋

伊太素之玄风，迨羲轩而浸隐。虽朴散以成器，暨唐虞而未泯。淳化日以沦亡，及殷周而殆尽。唯挺生之尼父，观浇漓而致悯，乃修诗书、制礼乐以救崩啧，将驱末驾以旋斡。玄元适彼流沙，遗道德於关尹，信文约而义迹，俾浮竞以返本。固大运之推迁，虽圣人亦不能扶其颠陨。五霸既没，七雄交驰，爰至暴秦，儒残道臆。皇汉底定，人怀辑熙。孝文御宇，所向无为，刑法几措，欢心秉彝。孝武好夫征伐，亦兼崇於典仪。虽纯懿未举，而文章载施。元成孺弱，政教陵迟。彼苍生息肩之日，在世祖中兴之时。何孝明之匪德，为祆梦之所眩。创戎神之祠宇，遵恍惚之妄见。始涓涓於滥觞，终浩汗以流羡。历三国而犹微，更五胡而大建。华夏之礼废，边荒之风扇。沙气悖以兴行，人心飒以倾变·。遂侮君亲，蔑彝宪，髡胱贵，簪倨贱。事竭思以徽福，劣含疑而惧谴。上发迹於侯王，下无劳於奖劝。尊聂凤之金狄，列峥嵘之紫殿。伐千亩之竹，不足纪荒唐寓言。倾九府之财，焉能充捆款诚愿。於是宝树琼轩，凌云照日，铿钟窈窕，不可谈悉。越章华之宏壮，罗区宇而栉比，楝宇以来，未有俦匹。重贝叶讹谬，轻先王典籍。钦刑残鄙夫，宴广厦精室。使白屋终劳，缁门永逸，自国至家，祈虚丧实。虔而是者，则给之以嘉祥。沮而非者，则欺之以罪疾。故中智以下，助成其奸充之术。可谓至真隐，大伪出。所以要党妖徒，此焉游息，储不因耕，衣不俟织，诱施冒货，鲸吞蚕食。若蛟璃之在水，犹豺豹之附翼。罔不假小善以外慈，藏深邪而内贼。岂止一时之封豕，乃为万代之蠡坚。足使宵人得意而傲睨，上士伤心而悯默。於戏，天道乎，人事欤？天道远而难晓，人事近而可详。虽要自天启，亦祆由人彰。斯乃锺刘石之两羯，偶符姚之二羌。凭胡书之恢谲，资汉笔以阐扬。道安讨论於河洛，惠远润色於江湘。图澄挟术以鼓舞，罗什聚徒以张皇。迹无征於班马，理唯窃於老庄。一哀蛮陬为中土，贬诸夏为侨方。务在乎噬儒吞道，抑帝掩王，夺真宰之柄，操元化之纲。自古初以逮今，未有若斯之弊。逆天暴物，干纪乱常。爰自晋宋，迄于齐梁，靡不兴之者灭，废之者昌。竟流遁而不返，终取悔以危亡者，其故何哉？盖寥虫忘辛，习其久骯，将助其理，反增其乱。若运穷数极，则君悟臣断，亿兆不谋而密移，神祇应感而冥赞。山川为之澄穆，日月为之炳焕。自然朝思文明，野冀贞观。譬曾冰之坚积，非阳春不能使之剖浮。当是时也，太上有命，爰征万灵，劫司奸以扎慝，遣执法以详刑。五帝合符，三官同征，乃命天将，总天丁，伐天鼓，扬天旌，挥金铛，掷火铃，使烈缺，激迅霆，出昭旷，入杳冥，捕无影，搜无声，获祆师，歼氛兵，正太阶，扫搀抢，荡遗祆於千载，流惠泽於八弦，班师下土，归功上清。然后人伦可以顺化，神道可以永贞。变讹僻之俗，为雍熙之陀。伫淳风之克复，吾乃鼓腹击壤於岩纲，吟咏梧皇与骊连大庭而已矣。

洗心赋

尝甄道以谋己，考往哲之所经。资忠孝与仁义，保存殁之令名。伊周功格于皇天，孔墨道济於生灵。始崇崇於可久，终寂寂而何成。唯闻松乔之高流，超乎世表以永贞。意禀受之使然，固修炼之所得。奚稽疑以究理，庶彷佛乎遗则。斯乃御太易之祖先，体虚和之宗极。出变化之机范，离阴阳之动息。知成我者神，则我者人。神符性以契道，人应情以丧真。彼昭然而独见，乃萧邈以殊伦。故能积精微而显着，乘一气以日新。昔予感夫前修，良反俗於壮齿。捐区中之末驾，骋方外之逸轨。收当世之所遗，贱时人之所伟。俯沧海以渊澹，仰赤霄以耸峙。人耽厚味与华饰，吾不知其所美也。於是远尘境，栖云岑，洁其形，清其心。方冀观杳冥之状，闻虚寂之音。真人居高以流惠，正气无远而见寻。鉴双景之皎皎，翼万灵之森森。莹丹官之神光，漱玉池之灵液。修五纬以飞奔，蹈七元而纵历。阳晶晔以景萃，阴滓涣而冰释。体因用而弥和，心有存而转寂。味玄旨以永日，讽灵篇以自怡。虽天路之辽食，庶通感而可期。何逆虏之干纪，集兵戈於洛师。畏巢焚以乌逝，聿投迹於江湄。忧虞匪遑於专静，吾道於是乎中亏。使清虚恬淡乖其致，为垢浊喧嚣之所欺。遂荏苒以忘返，将十年而迨兹。惜流光之不驻，鉴华发以兴悲。噫嗟进有驰车升丘之难，退有转规入谷之易。萦尘务以汨没，皆近习之所致。徇人情之所取，必神道之我弃。理无往而不复，思挺然以释累。垮可以洗，浊可以澄，俾炼堕之情废，则精勤之思兴。代甘芳以淳淡，易浮荡以虚凝。合抱生於毫末，履霜至於坚冰。孰谓希夷之无物，吾必知恍惚之可凭也。乃复

登真赋

拂衣长林，从其夙尚，近宗仙经，远禀真匠。机已忘而气正，战复胜而神王。庶斯道之有恒，喜勿药於无妄。夫造物者结虚而为实，致道者反康而至精。所以齐天地之悠远，吁日月之昭明。哀众人沦胥以祖谢，吾方独务於长生。悟世促而道永，知名疏而体亲。遂忘机而灭迹，方炼骨而清神。道不予欺兮，感通象罔。天必我鉴兮，保合元真。阴滓落而形超，阳灵全而羽化。惟九仙之奕奕，降八景而来近。何霓旌之悠扬，吾其整此霄驾。持造化之系，出存亡之表。远四野之冥冥，近三辰之皎皎。涉虚寥之浩旷，觉宇宙之卑漱。龙鸾炼兮，升我於玄都。流玉音於至寂，散金光於太无。星官后从，云将前驱。使八威与六领，荡遗祆於天衢。麾百魔以震伏，总万灵以游娱。十绝纷纷兮，拂重霄而浚厉。入闲阖之九关，过太微而一憩。倚华盖而招真，登紫庭而谒帝。饮予以沆逢，乐予以玄钧。左盼夫郁仪，右瞻乎结璘。信巍巍以荡荡，肃肃而振振。享谯斯彻，遨嬉未已。泛孰河之广流，折骞木之芳药。灵杳霭而八冲，宝云杳而四起。一咏兹境之足悦，乃此情之匪留。扬玉轮以径进，更冉冉而上浮。控三气而高举，何万夫之足越。觐元始於玉晨，谒虚皇於金阙。真朋森而无算，咸顾予以致悦。於是凝而为有，散而为宗，见不以察，闻不以聪，视极於无际，听周於无穷。动不因心，飞不假翼。与浩劫而灵长，视万桩为一息。或跻绮合之榭，或宴圆华之房。蹑太漠之清迥，弄明霞之焜煌。仰瑶岭之嗟峨，俯碧津之汤汤。罗绛树之杳蔼，激神风之玲琅。何至乐之靡极，永逍遥以为常。

庐山云液皋赋并序

筠所居之束岭，其半侧有泉，洪纤如指，冬夏若一。山少几石，至多云母。其水色白，味甘且清。此则云母滋液所致，因名云液之泉。乃结宇其傍，引於轩废之下，既饮既漱，永骯不数。今兹夏季不雨，至於十月，江湖耗，井涧涸，此泉泠泠，不喊平昔。懿其若是，爰以作赋。

坤元孕气，潜畅成泉。冠五行之首，为万物之先。爰有渍流，出此山侧。处蒙险而难知，犹井喋之不食。我搜灵泌，载披载登。见其地僻至洁，源深有恒。冱寒 (不为之损，暑雨)#1 不为之增。乃考室以饮，而乐在枕肱。存伴玄玉之膏，得乃云华之液。疾可镯，生可益，引充狎骯，唯意所适。悬之则皎素，壅之则澄碧。昼浮光以悠扬，夜含响而淅沥。阴阳为灾，水旱失节，不雨炎夏，暨于玄月。汪汪洪波久已竭，耿耿瀑布今亦绝。挫江湖之浩荡，况涧谷之微劣。斯泉秉彝，毫纤无亏，虽远不沾惠，而近有所滋。彼绷需於畴日，岂不暂涓涓於此时。夫醴泉无源而易涸，丹溜乍见而难抱。曷若平以为鉴，酌焉取给。何以神山之漠，帝台之浆，涌异域之表，湛无人之乡。兹亦标奇於绝境，真可谓灵而长也。

玄猿赋并序

前者称周穆王南征，君子变为猿鹤，小人变为虫鱼。夫神用无方，未爻不尔。筠自入庐岳，则观斯玄猿。嘉其雨昏则无声，景霁则长啸，不践土石，超遥於万木之问。春咀其英，秋食其实，不犯稼穑，深栖远处心犹有君子之性，异乎狙揉之伦。且多难已来，庶品凋败，麋鹿禅於网罟，遗畎困於诛求。此独萧然，物莫能息。岂不以托迹冥绝，不才远祸。昔夫子叹山梁雌雉曰：时哉时哉。予因感之，聊以作赋云耳。

伊玄猿之所育，于南国之层岑。动不践地，居常在林。每泛泛而无据，亦熙熙而有心。云岚昏而共默，风雨霁而争吟。使幽人之思清畅，霸客之涕沾襟。何必聆屿谷之管，对雍门之琴哉。历千寻之乔木，俯万仞之危娇。弄游云之乱飞，嬉落日之横照。连肱涧饮，命倡烟瞧。或聚而闲栖，或分而迥赶。一哥同灵鹤，性合君子。阻重岩之险，非虎豹所履。荫交柯之密，岂鸥鹦能视。故逢蒙操弓，惮高深而止。邓公折箭，含侧隐而已。何患累之罕臻，不干物以利己。诅若积积浚人以就戮，猩猩甘酒而遗死。夫时珍貂裘，世宝狐白。彼徒工於隐伏，终见陷於机辟。麝怀香以贾害，狙伐巧而招射。小则翡翠陨於羽毛，大则犀象残於齿革。孰能去有用之损，取无用之益。因弃置於常情，永逍遥以自适。无威刑相临，以族类相亲。食资诸物，衣取诸身，不赋不役，靡劳靡勤。如正教之未施，保巢居以淳淳。匪虞氏之所及，何狙公之能驯。吾固知人为万物之贵，又焉测元化之所大均乎。

神仙可学论

《洪范》向用五福，其一曰寿。延命至於期颐，皇天犹以为景福之最，况神仙度世永无穷乎。然则长生大庆，无等伦以俦拟。当代之人，忽而不尚，何哉？尝试论之。中智已下，逮于庶民，与飞走峭蛲同，其自生自死，昧识所不及，闻道则相与笑之。中智以上，为名教所捡，区区於三纲五常，不暇闻道，而若存若亡。能挺然炼身，而不使常情汨没，专以修炼为务者，千万人中或一人而已。又行之者密，得之者隐，故举俗罕为其方。悲夫。昔桑娇问於涓子曰：自古有死，复云有仙，如之何？涓子曰：两有耳。夫言两有者，为理无不存，理无不存则神仙可学也。嵇公言：神仙特受异气，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能致。此未必尽其端矣。有不因修学而致者，禀受异气也。有必待学而后成者，功业充也。有学而不得者，初勤中堕，诚不终也。三者各有其旨，不可以一贯推之。人生天地之中，殊於众类，明矣。感则应，激则通。所以耿恭援刀，平陆泉涌；李广发矢，伏石饮羽。精诚在於斯，须击犹土石，应若影响。况丹恳久着，真君岂不为之潜运乎？潜运则不死之阶立致矣。孰为真君？则太上也。为神明宗极，独在於官冥之先，高居紫微之上，阴惊兆庶。《诗》称：上帝临汝。《书》曰：天监孔明。福善祸淫，不差毫末。而迷侯之子，焉测其源，日用不知，背本向末。故远於仙道有七焉，近於仙道亦有七焉。

当世之士，未能窥妙门，洞幽迹，雷同以泯灭为真实，生成为假幻。但所取者性，所遗者形，甘之死地，乃为常理。殊不知乾坤为《易》之蕴，乾坤毁则无以见《易》。夫形气者，为性之府，形气败则性无所存。性无所存，於我何有。远於仙道一也。

其次谓仙必有限，竟归沦坠之弊。彼昏於智察，则信诬网。诅知块然之有，起自寥然之无。积虚而生神，神用而孕气，气凝而渐着，累着而成形，形立神居，乃为人矣。故任其流遁则死，反其宗源则仙。所以招真以炼形，形清则合於气，含道以炼气，气清则合於神。体与道冥，谓之得道。道固无极，仙岂有穷乎？举世大迷，终於不悟，远於仙道二也。

其次强以存亡为一体，谬以前识为悟真。形体以败散为期，营魄以更生为用，方厌见有之质，谋将来之身。安知入造化之洪炉，任阴阳之鼓铸，游魂迁革，别守他器，神归异族，识昧先形，犹乌化为鱼，鱼化为乌，各从所适，两不相通。形变尚莫之知，何况死而再造。诚可哀者，而人不哀。远於仙道三也。

其次以轩冕为得意，功名为不朽，悦色耽声，丰衣厚味，自谓封植为长策，贻后昆为远图。焉知盛必衰，高必危，得必丧，盈必亏。守此用为深固，置清虚於度外，肯以恬智交养中和，率性通真为意乎？远於仙道四也。

其次强盛之时，为情爱所役，斑白之后，有希生之心。虽修学始萌，而伤残未补，靡镯积习之性，空务皮肤之好，窃慕道之名，乖契真之实，不除死籍，未载玄录，岁月荏苒，大期奄至，及将姐谢，而怨咎神明。远於仙道五也。

其次闻大丹可以羽化，服食可以延龄。遂汲汲於炉火，孜孜於草木，财屡空於八石，药难效於三关。不知金液待诀於灵人，芝英必滋於道气。莫究其本，务之於末，竟无所就，谓古人欺我。远於仙道六也。

其次身栖道流，心溺尘境，动违科禁，静无修习，外招清静之誉，内蓄奸回之谋。人乃可欺，神不可调。远於仙道七也。

若乃性耽玄虚，情寡嗜好。不知荣华之可贵，非强力以自高；不见淫僻之可欲，非闲邪以自贞。体至仁，含至静，超迹尘滓，栖真物表，想道结襟，以无为为事。近於仙道一也。

其次希高敦古，克意尚行。知荣华为浮寄，忽之而不顾；知声色能伐性，捐之而不取。剪阴贼，树阴德，惩忿窒欲，齐毁誉，处林岭，修清真。近於仙道二也。

其次身居禄位之场，心游道德之乡。奉上以忠，临下以义，於己薄，於人厚，仁慈恭和，弘施博爱。外混嚣浊，内含澄清，港行密修，好生恶死。近於仙道三也。

其次潇洒华门，乐贫甘贱。抱经济之器，泛若无；洞古今之学，旷若虚。爵之不从，禄之不受，确乎以方外为尚，恬乎以摄生为务。近於仙道四也。

其次禀明颖之姿，怀秀拔之节。奋忘机之旅，当锐巧之师，所攻无敌，一战而胜。然后静以安身，和以保神，精以致真。近於仙道五也。

其次追悔既往，洗心自新。虽失之於壮齿，冀收之於晚节。以功补过，过落而功全；以正易邪，邪忘而正在。撼轲不能移其操，谊哗不能乱其性。惟精惟微，稍以诚着。近於仙道六也。

其次至忠至孝，至贞至廉。按真诰之言，不待修学而自得。比干剖心而不死，惠风溺水而复生。伯夷叔齐，曾参孝己，人见其没，道之使存。如此之流，咸入仙格，谓之隐景潜化，死而不亡，此例自然。近於仙道七也。

放彼七远，取此七近，谓之拔陷区，出溺涂，碎祸车，登福舆，始可与涉神仙之津矣。於是识元命之所在，知正气之所由，虚凝澹泊怡其性，吐故纳新和其神。高虚保定之，良药匡补之，使表里兼济，形神俱超，虽未升腾，吾必谓之挥翼於丹霄之上矣。

夫道，无为无形，有情有信。故日人能思道，道亦思人；道不负人，人负於道。渊哉言乎。世情谓道体玄虚，则贵无而贱有；人资器质，则取有而遗无。庸知有自无而生，无因有而明，有无混同，然后为至。故空寂玄寥，大道无象之象也；两仪三辰，大道有象之象也。若但以虚极为妙，不应以吐纳元气，流阴阳，生天地，运日月也。故有以无为用，无以有为资。是以覆载长存，真圣不灭，故为生者，天地之大德也。所以见宇宙之广，万物之殷，为吾存也。若烟散灰灭，何异於天倾地沦。彼徒昭昭，非我所有。故日死者，天人之荼毒。孰能黜彼荼毒？拂衣绝尘，独与道邻，道岂远乎，将斯至矣。

夫至虚辊妙，待感而灵，犹金石含响，待击而呜。故豁方寸以契虚，虚则静；凭至静以积感，感则通。通则宇宙泰定，天光发明，形性相资，未始有极。且人之禀形，模范天地，五藏六府，百关四肢，皆神明所居，各有主守。存之则有，废之则无，有则生，无则死。故去其死，取其生。若乃讽太帝之金书，研洞真之玉章，集帝一於绛宫，列三元於紫房，吸二曜之华景，登七元之灵纲，道备功全，则不必琅牙大还而高举矣。此皆自凡而为仙，自仙而为真。真与道合，谓之神人。神人能存能亡，能晦能光，出化机之表，入太漠之乡，无心而玄鉴，无翼而翱翔，嬉明霞之馆，宴羽景之堂，欢齐浩劫而无疆，寿同太虚而不可量。此道布在金简，安可轻宣其密奥哉。好学之士，宜启玉检以探其秘焉。又儒墨所宗，忠孝慈爱。仙家所尚，则庆及王侯，福荐祖考，祚流子孙。其三者孰为大？於戏，古初不得而详，羲轩已来，广成、赤松、令威、安期之徒，何代不有。远则载於竹帛，近则接於见闻。子如彼，神仙可学，炳炳，胡不勉之哉。四一边古今得者，皎皎二如此。凡百君。

心目论

人之所生者神，所托者形，方寸之中，实日灵府。静则神生而形和，躁则神劳而形毙，深根宁极，可以修其性情哉。然动神者心，乱心者目，失真离本，莫甚於兹。故假心目而发论，庶几於遣滞清神而已。且日心希无为，而目乱之，乃让目曰：予欲忘情而隐逸，率性而希夷，偃乎太和之宇，行乎四达之逵，出乎生死之域，入乎神明之极，乘混沌以遐逝，与汗漫而无际。何为吾方止，若且视；吾方清，若且营？览万象以汨予之正，悦美色以沦予之精，底我邈邈於无见，熙熙於流陌，摇荡於春台，悲冻於秋甸，凝燕壤以情炼，望昊门而发变，瞻楚国以永怀，俯齐郊而泣恋，繁庶念之为感，皆寸眸之所眩，虽身耽美饰，口欲厚味，耳欢好音，鼻悦芳气之尤，乎？御域府类动予之甚，职尔之由，非尔之急，目乃忿然而应之曰：子不闻一人，九有承式，理由上正，乱非下武。故尧俗可封，犹咸顺乎帝则。统形之主，逆则予舍，顺则予取，嘉祥以之招悔吝以之聚。故君人者制理於未乱存道者克念於未散，后伐叛，五情播越而能贞观者乎？曷不息尔之机，我，照之以是非有余，悲於不足纷沦鼓舞，其神，物之景与尔，皆尔之谓桀众可趣，全尔之微，而乃辨之以物欣其荣，戚其辱，畅於风举云逝，星奔电倏，以激所欲。既汨其真乖天心而悖天均迷於自然之津哉？故俾予于役，应尔之适嗟乎嗟乎既婴斯垢，反以我为咎。何弊之有。心乃愀然久焉若此？既庶物之为患相与超尘烦之强，故为我而谁之仇彼殊方而异谁明其旨。何隐见之隔宗玄先生文集卷中心为灵安有四海分崩而而混焉得不溺於造复谓目曰：顾予而玄同今将择其所履陆清寂之乡餐颢气，吸晨光，咀瑶华，漱琼浆，斯将期灵化於羽翼，出云霞而翱翔，上升三清，下绝八荒，托松乔以结友，偕天地以为常，何毁誉之能及，何取舍之足忘。一讽予图之若兹，其告尔以否臧。

目曰：近之矣，犹未为至。若然者，所谓欲静而躁随，辞埃而滓袭，间乎反本之用，方邈然而独立。夫希夷之体也，卷之无内，舒之无外，寥廓无涯，杳冥无对，独捐兹而取彼，故得小而遗大，忘息阴以灭影，亦何逃於利害，伊虚室之生白，方道德之所载，绝人谋於未兆，乃天理之自会。故玄元挫锐以观妙，文宣废心而用形，轩帝得之於罔象，广成契之於杳冥，颜回坐忘以大通，庄生相天而能精。历众圣以稽德，非智谋之是营。盖永息澜而映彻，尘不止而鉴明，未违世以高举，亦方寸之所宁。故能怕然而常处，感通而斯出，不光而曜，不秘而密，冥始终而谁异，与万物其为一。因而靡得，是以罔失，诚踵武於坦涂，可常保於元吉，若弃中而务表，乃微往而不窒。其故何哉？水积而龙蟠，林丰而兽居，神栖於空洞，道集於玄虚，苟不剖其所有，焉得契其所无。非夫忘形静寂，瑕滓镜涤，玄关自朗，幽键己辟，曷可度於无累焉。不然，安得驾八景，升九霄，观金阙之煌煌，步紫庭之寥寥，同浩劫之罔极，以万桩为一朝乎。

心於是释然於众虑，凝澹於犹豫，澄之而徐清，用之而不遽，致谢於目曰：幸我以善道，弘我以至言，觉我以大梦，启我以重玄，升我以真阶，纳我以妙门，纵我於广漠之野，游我於无穷之源。既匪群而匪独，亦奚静而奚谊，协至乐之怛适，抱真精而永存，遣之而无遣，深之而又深，通乎造化之祖，达乎乾坤之心。使我空欲视於目盲之外，塞将见於玄黄之林，睹有而如见空寂，闻韶而若听谷音，与自然而作倡，将无欲以为朋，兔驱驰於帝主，保后天之所能，窒欲於未兆，解纷於未扰，忘天壤之为大，忽秋毫之为小，处寂寞而闻和，潜混淇而见晓，应物於循环，含光而闭关，飘风震海，迅霆破山，滔天焚泽，而我自闲。彼行止与语默，曾何庸思於其间哉。

形神可固论并序

余常思大道之要，玄妙之机，莫不归於虚无者矣。虚无者，莫不归於自然矣。自然者，则不知然而然矣。是以自然生虚无，虚无生大道，大道生氤氲，氤氲生天地，天地生万物，万物剖氤氲一炁而生矣。故天得一自然清，地得一自然宁，长而久也。人得一炁，何不与天地齐寿，而致丧亡，何也？为嗜欲之机所速也。故《玄和经》云：人绝十二多少，抱宗元一，可得长生。又《玉京山经》云：常念餐元精，炼液固形质，胎息静百关，寥寥究三便，泥丸洞明景，遂成金华仙。此可与天地齐寿，日月齐明矣。其门大开，无人解入，岂不哀哉。余虽不才，辄敢为论，见此碌碌之徒，区区之辈，在道门者，不知有守道服炁、养形守神、金丹之卫。或国之重臣，臣佐社稷，在於儒典，禄位弥高，不知有摄养之卫、易形之道、反精之规、却补之妙。多见使形体枯槁，不终其寿，实可伤哉。余今辄论先贤之故事，列以五章。才不足比之为文，词不足询之为议，略述大体是非之道。令守道者取虚无自然，正真

之一。服炁者知两半之前，胎息之妙，绵绵若存尔。淘去三尸，日满上升，玄中之至。合丹药者，炼铅取金，化石为水，黄芽河车，神室壳矣，制伏水银，而为金丹，刀圭入口，天地齐年，悟则明矣，迷为词系。唯后学者审而消息，万不失一，庶品同修，感而不应，得之者闭兑，寻之者静思，何虑节符不契，大道萌生者哉。

守道

夫道者，无为之理体，玄妙之本宗，自然之母，虚无之祖，高乎盖天，深乎包地，与天地为元，与万物为本。将欲比并，无物能等；意欲测量，无处而思。於混成之中为先，不见其前；毫厘之内为末，不见其后。一人存之，不闻有余；天地存之，不闻不足。旷旷荡荡，渺渺汉汉，人能守之，天地如掌。故岐伯曰：上古之人知道者，法则阴阳，和於卫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度，为而不为，事而无事，即可柔制刚，阴制阳，浊制清，弱制强，如不退骨髓，方守大道。大道者，多损而少益，多失而少得，益之得之，至真之士也。益者益形，得者窈冥。得此窈冥，感通神明。《说苑》曰：山之高，云雨起，水之深，鱼鳌归，人守道，福自至。

服无

夫元炁之术，上古以来文墨不载，须得志人歃血立盟，方传口诀。只如上清禁诀，玉函隐书，百家诸子，诰传词文，乃至老君秘旨，内外黄庭，灼然不显不露。五千真文，略述只言：玄牝门，谓天地根。似显枝叶，本蒂深密。每寻诸家炁术，及见服炁之人，不逾十年五年，身已亡矣。余生好道术，志在元和，每见道流皆问，无事千说万别，互有多般。或食从子至午，或饮五牙之津；或吐故纳新、仰眠伸足；或餐日月，或闭所通，又加绝粒。以此寻之，死而最疾。何者？为攻内受外，故速死也。抱朴子曰：两半同升合成一，大如弹丸黄如橘，就中佳味甜如蜜，尔牢持之谨勿失，子若得之万事毕。是以炁之为功，如人之量器，如水之运流，堤坏则水下流矣，闭通则炁不居矣。但莫止出入自然之息，胎炼精神，固其太和，含其大道。若明胎息，则晓元炁，胎息与元炁同也。《德经》曰：可以却走马以粪，如婴儿之未孩。故《龟甲经》云：我命在我不在天。不在天者，谓知元炁也。人与天地，各分一炁。天地长存，人多夭逝，何也？谓役炁也。炁者神也，人者神之车也，神之室也，神之主人也。主人安静，神则居之；躁动，神则去之。神去则身死者矣。

养形

夫人未有其兆，则天地清宁，剖道之一炁，承父母余孕，因虚而生，立有身也。有一附之，有神居之，有炁存之，此三者递相成，可齐天地之寿，共日月而齐明。何者？为修身慎行，助育元炁，胎息藏府，存神想思，含虚守无，宗皇之一。《西升经》曰：知一万事毕，则神形也。抱朴子曰：人不知养生，焉能有为生；人不曾夜行，焉知有夜行‘。故知养神修身者寿老，弃神爱欲者中夭也。莫逆理而为事，败长久之佳珍。阴阳之道，以有此身，身含形，神全一。心动则形神荡。欲不可纵，纵之必亡。神不可辱，辱之必伤。伤者无返期，朽者无生理。但能止嗜欲，戒荒淫，则百骸理，则万化安。若人遗行，不可为之年，或恐力不可致。何者？若铸顽冰以为宝镜，驾石舟以泛波澜，非鬼神能助之，非天地能运之。况人受道炁，则剖得神，分得一，有此形骸，而不能守养之，但拟取余长之财，设斋铸佛，行道昤咏，祈祷鬼神，以固形骸，还同止沸加薪，缉纱为缕，岂有得之者乎。形之与神，常思养之。自以色声香味以快其情，以惑其志，以乱其心，此三者败身逆道、亡形沉骨、丧身之所由生者也。

守神

夫人生成，分一炁而为身，禀一国之象，有炁存之，有神居之，然后安焉。身者道之器也，知之修炼，谓之圣人。奈何人得神而不能守之，人得炁而不能采之，人得精而不能反之，已自投逝，何得怨天地而不佑。按《黄书》云：人因积炁以生身，留胎止精可长存，天年之寿，昭昭著矣。抱朴子曰：自古人移遗却妻，今世人移遗却身。何也？谓不解反精采炁，故遗也。且一阴一阳，天地之道，男不可无妇，女不可无夫。男女阴阳，皆合大道，不节则失理，亡形沉骸。且据《老君秘旨》内外《黄庭》，上清禁诀，玉函隐书，黄帝赤文，冲和子真诀，灼然有阴阳之道昭矣。《秘旨》曰：

吾不敢为主‘复为客，慎勿临高自投掷。促存内想闭诸隙，正外垂囊兼偃脊。四合五合道自融，吸精吐炁微将通。袅袅灵柯不复空，时时玉垒补前功。补之之道将如何，玄牝之门通且和。诉流百脉填血脑，夫妻俱仙此其道。欲求长生寿无极，阴户开时别消息。

又按太阳子谷阴女曰：我行青龙与白虎，彼行朱雀及腾蛇。束九西七，南三北五中居一，反精采炁，而补我身，虚入实出，甄我藏府，即可寿无涯矣。《阴符经》曰：经冬之草，覆之不死，露之见伤，火生於木，祸发必克，精生於身，精竭而死。人之炁与精神，易浊而难清，易合而难明，知之修炼，实得长生。岂不见鲸鱼失水，被蝼蚁之所食。人不守神，被虫蛆之所溃。得道者，鱼常游於泽则不涸，人若常固於炁，则不死矣。人皆好长生，而不知有益精易形。人皆畏其死，而不知有守神固炁。能依此者，子无丧父之忧，弟无哭兄之患，则不可握无形之风，捕无见之物，天年之寿，自然而留矣。

金丹

金丹大药，文字纵载，互有隐显，看文不如口诀，口诀不如眼见，眼见不如手传。然修身未合其真，且须宗玄一炁。其药也，金土配乾坤，龙虎生骨髓，魂魄为夫妇，龟蛇二女子，午神本四位，三炁还守二，法象得成龙，姹女因留止，为得铅中金，兼得石中水，节序奉行，日月合轨。贤者待行道，北方水金是，赫然还丹成，玄黄焕烂煽赭，焜煌伟灿，日月五星不足比其光泽也。生阴长阳，变化无伦，翱翔碧落，纵旷玄漠，飘飘太素，归虚反真，体造化之所成。以刀圭入口，共天地齐寿，可与鸡犬同飞，室宅拔上，谓之灵圣，真人感应也。

游仙诗二+四首

启册观往载，摇怀考今情。终古已寂寂，举世何营营。

悟彼九仙妙，超然全至精。凝神契冲玄，化服浚太清。

心同宇宙广，体合云霞轻。祥风吹羽盖，庆霄拂霓旌。

龙驾朝紫微，后天保常名。岂如寰中士，轩冕矜暂荣。

晨登千仞岭，俯瞰四人居。原野问城邑，山河分里闻。

眇彼埃尘中，争奔声利途。百龄宠辱尽，万事皆为虚。

自昔无成功，安能与尔俱。将期驾云景，超迹升天衢。

鸾凤栖瑶林，鹏鹦集平楚。饮啄永殊好，翱翔终异所。

吾方遗谊嚣，立节慕高举。解兹区中恋，结彼霄外倡。

谁谓天路遐，感通自无阻。

愍俗从迁谢，寻仙去沦没。三元有真人，与我生道骨。

浚晨吸丹景，入夜饮黄月。百关弥调畅，方寸益清越。

栖神合虚无，洞览周恍惚。不觉随玉皇，焚香诣金阙。

西龟初定线，东华已校名。三官无遗谴，七祖升云軿。

体妙尘累隔，心微玄化并。一朝出天地，亿载犹童婴。

使我齐浩劫，萧萧宴玉清。

恰神在灵府，皎皎含清澄。仙经不吾欺，轻举信有征。

畴昔希道念，而今果天矜。岂非阴功着，乃验白日升。

焉用过洞府，吾其越朱陵。

骨炼体弥清，鉴明尘已绝。恬夷宇宙泰，焕朗天光彻。

羽服参烟霄，童颜皎冰雪。隐符千魔骇，呜玉万帝悦。

遂使区宇中，祆气永沦灭。

高真诚寥邈，道合不我遗。孰谓姑射远，人神可同嬉。

结驾从之游，飘飘出天陲。不理人自化，神凝物无疵。

因知至精感，足以和四时。

碧海广无际，三山高不极。金台罗中天，羽客恣游息。

霞液朝可饮，虹芝晚堪食。啸歌自忘心，腾举宁假翼。

保寿同三光，安能纪千亿。

将过太帝宫，錾诣扶桑处。真童已相近，为我清宿雾。

海若宁洪涛，羲和止奔驭。五云结层阁，八景动飞舆。

青霞正可抱，丹档时一遇。留我宴玉堂，归轩不令遽。

欲超洞阳界，试鉴丹极表。赤帝跃火龙，炎官控朱鸟。

导我升绛府，长躯出天杪。阳灵正赫晖，四达何皎皎。

为尔流凯风，草生可无夭。

予因诣金母，飞盖超西极。遂入素天中，停轮太蒙侧。

若华拂流景，不使白日匿。倾曦复亭午，六合无暝色。

道化随感迁，此理谁能测。

朝逾弱水北，夕憩钟山顶。颛顼清玄宫，禺强扫幽境。

烛龙发神曜，阴野弥焕炳。导达三气和，驱除六天静。

玉楼互相晖，烟客何秀颖。一举流霞津，千年在俄顷。

扬盖造辰极，乘烟游闱风。上元降玉阖，王母开琳宫。

天人何济济，高会碧堂中。列侍奏云歌，真音满太空。

千年紫奈熟，四劫灵瓜丰。斯乐异荒谯，陶陶殊未终。

整驾辞五岳，排烟波九霄。纷然太虚中，羽旖更相招。

且盼蓬壶近，谁言昆闱遥。悠悠竟安适，仰赴三天朝。

九龙何蜿蜿，载我升云纲。临睨怀旧国，风尘混苍茫。

依依远人寰，去去迩帝乡。上超星辰纪，下视日月光。

修已过太微，天居焕煌煌。

停縿太仪侧，整服金阙前。肃肃承上帝，锵锵会群仙。

鸿炉发灵音，广麻张钧天。玉体洽中座，霞高充四筵。

良期无终极，俛仰移亿年。

峻朗妙门辟，澄微真鉴通。琼林九霞上，金阁三天中。

飞虹跃庆云，翔鹤搏灵风。郁彼玉京会，仙期六合同。

予升至阳原，欲憩明霞绾。飘飘琼轮举，哗晔金景散。

结虚成万有，高妙咸可骯。玉山郁嵯峨，琅海杳无岸。

暂赏过千桩，遐龄谁复算。

招携紫阳友，合宴玉清台。排景羽衣振，浮空云驾来。

灵幡七曜动，琼障九光开。凤舞龙傲奏，虹轩殊未回。

高升紫极上，宴此玄都岑。玉药散奇香，琼柯流雅音。

灵风生太漠，习习吹人襟。体浑希夷广，神凝空洞深。

萧然宇宙外，自得乾坤心。

予招三清友，迥出九天上。挠挑绝漠中，差池遥相望。

太空含常明，八外无隐障。鸾凤有逸翮，泠然恣飘扬。

寥寥唯玄虚，至乐在神王。

纵身太霞上，眇眇虚中浮。八威先启行，五老同我游。

灵景何灼灼，祥风正寥寥。箫歌振长空，逸响清且柔。

遨嬉无近赏，顾陌皆真俦。不疾而自速，万天俄已周。

返视太初先，与道冥至一。空洞凝真精，乃为虚中实。

变通有常性，合散无定质。不行迅飞电，隐曜光白日。

玄栖忘玄深，无得固无失。

步虚词十首

众仙仰灵范，肃驾朝神宗。金景相照曜，逶迤升太空。

七玄已高飞，火炼生朱宫。余庆逮天壤，平和王道融。

八威清游氛，十绝舞祥风。使我跻阳原，其来自阴功。

逍遥太霞上，真鉴靡不通。

逸辔登紫清，乘光迈奔电。闻风隔三天，俯视犹可见。

玉阖标敞朗，琼林郁葱倩。自非挺金骨，焉得谐夙愿。

真朋何森森，合景恣游宴。良会忘淹留，千龄才一陌。

三宫发明景，朗照同郁仪。纷然驭台钦，上采空青羹。

令我洞金色，后天曜琼姿。心吋太虚静，寥寥竟何思。

玄中有至乐，澹泊终无为。但与正真友，飘飘从遨嬉。

禀化凝正气，炼形为真仙。忘心符元宗，返本吋自然。

帝一集绛宫，流光出丹玄。无英与桃君，朗咏长生篇。

六府焕明霞，百关罗紫烟。台车涉寥廓，靡靡乘景迁。

不觉云路远，斯须游万天。

扶桑诞初景，羽盖凌晨霞。倏钦造西城，嬉游金母家。

碧津湛洪源，灼烁敷荷花。煌煌青琳宫，集集列玉华。

真气溢绛府，自然思无邪。俯矜区中士，天浊良可嗟。

琼台劫为仞，孤叹大罗表。常有三素云，凝光自飞绕。

羽景泛明霞，升降何缥缈。鸾凤吐雅音，栖翔绛林标。

玉虚无昼夜，灵景何皎皎。一睹太上京，方知众天小。

灼灼青华林，灵风振琼柯。三元无冬春，一气清且和。

回首迩结璘，倾眸亲曜罗。豁兹制六天，流铃威百魔。

绵绵庆不极，谁谓桩龄多。

高清无侈靡，遇物生华光。至乐非箫歌，玉音自玲琅。

或登明真台，宴此羽景堂。杳霭结宝云，霏微散灵香。

天人诚多暇，欢泰不可量。

爰从太微上，肆觐虚皇尊。腾我八景舆，威迟入天门。

既登玉晨庭，肃肃仰紫轩。敢问龙汉末，如何辟乾坤。

怡然报云傲，告我希微言。幸闻至精理，方见造化源。

二气播万有，化机无停轮。而我操其端，乃能出陶钧。

寥寥升太漠，所遇皆清真。澄莹含元和，气同自相亲。

绛树结丹宝，紫霞流碧津。愿以保童婴，永用超形神。

建业怀古

炎精既失御，宇内为三分。昊王霸荆越，建都长江滨。

爰资股肱力，以青淮海民。魏后欲济师，临流遽旋军。

岂惟限天堑，所忌在有人。惜哉归命侯，淫虐败前勋。

衔璧入洛阳，委躬为晋臣。无何覆宗社，为尔含悲辛。

俄及永嘉末，中原塞胡尘。五马浮渡江，一龙跃天津。

此时成大业，实赖贤折绅。辟土虽未远，规模亦振振。

谢公佐王室，仗节扫伪秦。谁为昊兵孱，用之在有伦。

荏苒守齐宋，斯须变梁陈。绵历已六代，兴亡互纷纶。

在德不在险，成败良有因。高坛复于隍，广殿摧于榛。

王风久泯灭，胜气犹氤氲。皇家一区域，玄化通无垠。

常言宇宙泰，忽遘云雷屯。极目梁宋郊，茫茫晦妖氛。

宅得倚天剑，断兹横海鳞。徘徊江山暮，感激为谁申。

经羊角-表墓作

祇召出江国，路傍旌古坟。伯桃葬角哀，墓近荆将军。

神道不相得，称兵解其纷。幽明信难知，胜负理莫分。

长呼遂刎颈，此节古未闻。两贤结情爱，骨肉何足云。

感子初并根，我心正氛氲。迟回驻征骑，不觉空林醺。

登北固山望海

此山镇京白，迥出沧海湄。跻览何所见，茫茫朝夕池。

云生蓬莱岛，日上扶桑枝。万里混一色，焉能分两仪。

愿言策烟驾，缥缈寻安期。挥手谢人境，吾将从此辞。

过天门山怀友人

举帆遇风劲，逸势如飞奔。缥缈浚烟波，崩腾走川原。

两山夹沧江，豁尔开天门。须臾轻舟远，想象孤屿存。

归路日已近，怡然慰心魂。所经多奇趣，待与吾友论。

一日如三秋，相思意弥敦。

舟中遇柳伯存归潸山因有此赠

浇风久成俗，真隐不可求。何悟非所冀，得君在扁舟。

目击道已存，一笑遂忘言。况观绝交书，兼睹箴隐文。

见君浩然心，视世如浮云。君归潜山曲，我复庐山中。

形问心不隔，谁能嗟异同。他日或相访，无辞驭泠风。

舟中夜行

榜人识江路，挂席从宵征。莫辨洲渚状，但闻风波惊。

阴云正飘讽，落月无光晶。岂不畏艰险，所凭在忠诚。

何时达遥夜，伫见初，汨明。晚到湖口见庐山作呈诸故人

夜舟达湖口，渐近庐山侧。高高标横天，隐隐何峻极。

石镜启晨晖，炉烟凝寒色。旅泊将休暇，归心已跻陆。

虚名久为累，使我辞逸‘域。良愿道不违，幽襟果兹得。

故人在云娇，乃复同宴息。鸿飞入青冥，虞氏罢缯弋。

苦春霖作

应龙迁南方，霪雨备江干。俯望失平陆，仰瞻隐崇峦。

阴风叙暄气，残月凄已寒。时乌戢好音，众芳亦微残。

万流注江湖，日夜增波澜。数君旷不接，悄悄无与欢。

对酒聊自娱，援琴为谁弹。弹为愁霖引，曲罢仍永叹。

此叹因感物，谁能识其端。写怀寄同心，词极意未婵。

酬叶县刘明府避地庐山盲怀饴郑录事昆季苟尊师兼见赠之

明哲良罕遇，遇君辄思齐。挺生着天爵，自可析人珪。

何洛初沸腾，方期扫虹霓。时命竟未合，安能亲鼓鼙。

从此罢飞亮，投簪辞割鸡。驱车适南土，忠孝两不睽。

庐岳镇江介，於焉惬林栖。入门披彩服，出谷杖红华。

隐令旧问里，而今复成跻。郑公解簪绂，华萼曜松溪。

贤哉苟征君，灭迹为圃畦。顾已诚非薄，忝兹忘筌蹄。

相欢对绿樽，逸思波丹梯。道泰我长往，时清君勿迷。

王孙且无归，芳草正萋萋。

 

宗玄先生文集卷中毫

#1原本缺六字，据《全唐文》补。

宗玄先生文集卷下

览古诗十四首

圣人重周济，明道欲救时。孔席不暇暖，墨突何尝缁。

兴言振颓纲，将以有所维。君臣竟淫惑，风俗日凋衰。

三代业遽陨，七雄遂交驰。庶物坠涂炭，区中若葬丝。

秦皇燎儒术，方册靡孑遗。大汉立五叶，斯文复崇推。

乃验经籍道，与世同屯夷。弛张固天意，设教安能持。

兴亡道之运，否泰理所全。奈何淳古风，既往不复旋。

三皇已散朴，五帝初尚贤。王业与霸功，浮伪日以宣。

忠诚及狙诈，般混安可甄。余智入九霄，守愚沦重泉。

永怀巢居时，感涕徒汶然。

楝宇代巢穴，其来自三皇。迹生固为累，经始增百王。

瑶台既灭夏，琼室复陨汤。覆车世不悟，秦氏兴阿房。

继踵迷反正，汉家策建章。力役弊万人，瓖奇婵八方。

徇志仍未极，促龄已云亡。侈靡竟何在，荆榛生庙堂。

闲居览前载，恻彼商与秦。所残必忠良，所宝皆凶胆。

呢谀方自圣，不悟祸灭身。箕子作周辅，孙通为汉臣。

洪范及礼仪，后王用经纶。

吾观采苓什，复感青蝇诗，谗佞乱忠孝，古今同所悲。

奸邪起狡猾，骨肉相残夷。汉储陨江充，晋嗣灭骊姬。

天性犹可问，君臣固其宜。子骨烹昊鼎，文种断越铍。

屈原沉湘流，厥戚诚自贻。何不若范蠡，扁舟无还期。

尝稽真仙道，清寂桩众烦。秦皇及汉武，焉得游其藩。

情扰万几屑，位骄四海尊。既欲先宇宙，仍·规后乾坤。

策高与久远，物莫能两存。蚓乃恣所欲，荒淫伐灵根。

金膏特延期，玉卮复动魂。征战穷外域，杀伤被中原。

天鉴谅难诬，神理不可谖。安期返蓬莱，王母还昆仑。

异术终莫结，悲哉竟何言。

鲁侯所政术，尼父从弃捐。汉主思英才，贾生亦排迁。

始皇-重韩子，及睹乃不全。武帝钦相如，既征复忘贤。

贵远世咸尔，贱今理共然。方知古来士，难以效当年。

食其昔未遇，落魄为狂生。一朝君臣契，雄辩何从横。

运筹康汉业，凭轼下齐城。既以智所达，还为智所烹。

岂若终贱贫，酣歌本无营。

晁错抱远策，为君纳良规。削彼诸侯权，永用得所宜。

奸臣负旧隙，乘迭谋相危。世主竟不辨，身戮宗且夷。

汉景称钦明，滥罚犹如斯。比干与龙逢，残害何足悲。

绛侯成大绩，赏厚位仍尊。一朝对狱吏，荣辱安可论。

苏生佩六印，弈弈为殃源。主父食五鼎，昭昭成祸根。

李斯佐二辟，臣迭钟其门。霍孟翼三后，伊戚及后昆。

天人忌盈满，兹理固未存。方知得意者，何必乘朱轮。

灭景栖远壑，弦歌对清蹲。二疏返滨海，蒋翎归林园。

潇洒去物累，此谋诚足敦。

至人顺通塞，委命固无疵。吾观太史公，可谓识道规。

留滞焉足愤，感怀珍生涯。吾叹龚夫子，秉义确不移。

晦迹一何晚，天年夭当时。熏膏自销·烁，楚老空余悲。

达者贵量力，至人尚知几。京房洞幽赞，神奥咸发挥。

如何疾元恶，不悟祸所归。谋物间谋己，谁言尔精微。

玄元明知止，大雅尚保躬。茂先洽闻者，幽迹咸该通。

弱年赋鹤鹑，可谓达养蒙。晚节希鸾鹄，长飞唳层穹。

知进不知退，遂令其道穷。伊昔辩福初，故为迷祸终。

方验嘉遁客，永贞天壤同。

圣人垂大训，奥义不苟设。天道殃顽凶，神明佑懿哲。

斯言犹影响，安得复回穴。鲧映诞英睿，唐虞育昏孽。

盗蹶何延期，颜生乃短折。鲁隐全克让，祸机遂潜结。

楚穆肆巨逆，福柄奚赫烈。田恒弒其主，祚国久罔缺。

管仲存霸功，世祖成诡说。汉氏方版荡，旱阖恣邪谲。

赛赛陈蕃徒，孜孜抗忠节。誓期区宇静，爰使凶丑绝。

谋协事靡从，俄而返诛灭。古来若兹类，纷扰难尽列。

道遐理微茫，谁为我昭晰。吾将询上帝，寥廓诅跻彻。

已矣勿用言，忘怀庶自。

高士咏

易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盖出而语者，

所以佐时致理。处而默者，所以居静镇躁。故虽无言，

亦几於利物。岂独善其身而已哉。

夫子曰

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所谓百虑一致，殊途同归者也。

夫好同恶异，人之常情。予自弱年，窃尚真隐，远览先达，实怡我心。

虽不见古人，而余风可仰。是则是效，其唯嘉遁之士乎。

故企慕之不足，则师友之。师友之不足，则咏歌之。

聊乐我真，於是乎，在昔玄晏先生皇甫谧，因其所美而着高士传，

梁伯鸾有高士颂，愚今有高士咏，亦各一时之志耳。

太初渺邈，难得而详。洪崖之流，无迹可纪。

故始於混元皇帝，终於陶征君。举其绝伦，明其标的，为五十首，以昤讽其德音焉。

混元皇帝

玄元九仙主，道冠三气初。应物方佐命，栖真亦归居。

贻篇训终古，驾景还太虚。孔父叹犹龙，谁能知所如。

广成子

广成卧云岫，缅邈逾千龄。轩辕来顺风，问道修神形。

至言发玄理，告以从杳冥。三光入无穷，寂默返太宁。

许先生

大名贤所尚，宝位圣所珍。皎皎许仲武，遗之若纤尘。

弃瓢箕山下，洗耳颖水滨。物外两寂寞，独与玄冥均。

樊先生

巢父志何远，潜精人莫知。耻闻让王事，饮犊方见移。

不欲散大朴，焉能为尧师。炼真自轻举，浮世何足遗。

相成子高

大禹受禅让，子高辞诸侯。退躬适外野，放浪夫何求。

万乘造中亩，一言良见酬。侣但耕不顾，斯情邈难俦。

臧丈人

臧叟隐中壑，垂纶心浩然。文王感昔梦，授政道斯全。

一遵无为术，三载淳化宣。功成遂不处，遁迹符冲玄。

伯夷叔齐

夷齐互崇让，弃国从所钦。聿来及宗周，乃复非其心。

世浊不可处，冰清首阳岑。采薇咏羲农，高义越古今。

南华真人

南华源道宗，玄远故不测。动与造化游，静合太和息。

放旷生死外，逍遥神明域。况乃资丸丹，轻举归太极。

冲虚真人

冲虚冥至理，体道自玄通。不受子阳禄，但饮壶丘宗。

泠然竟何依，挠挑游太空。未知风乘我，为是我乘风。

洞灵真人

亢仓致虚极，潜迹依远岫。智去愚独留，日亏岁方就。

乡人谋尸祝，不欲闻俎豆。尚贤非至理，尧舜固为陋。

通玄真人

通玄贵阴德，利物非市朝。悠然大江上，散发挥轻桡。

已陈缁帷说，复表沧浪谣。灭迹竟何往，遗文独昭昭。

文始真人

文始通道源，含光隐关吏。遥欣紫气浮，果验真人至。

玄诰已云锡，世荣何足累。高步三清境，超登九仙位。

荣启期

荣期信知止，带索无所求。外物非我尚，琴歌自优游。

三乐通至道，一言醉孔丘。居常以待终，啸傲夫何忧。

长沮桀溺

贤哉彼沮溺，避世全其真。孔父栖栖者，征途方问津。

行藏既异迹，语默岂同伦。耦耕长林下，甘与乌雀覃。

颜阖

世情矜宠誉，效节激当时。颜阖遵无名，饭牛聊自怡。

逃聘鄙束帛，凿坏欣茅茨。托聘嚣尘表，放浪世莫知。

老莱夫妻

莱氏道已远，懿妻德弥清。一遁嚣烦趣，永契云壑情。

禄位非所重，拂衣遂遐征。杳然从我愿，岂为物所樱。

楚狂接舆夫妻

接舆耽冲玄，伉俪亦真逸。傲然辞征聘，耕绩代禄秩。

凤歌诚文宣，龙德遂隐密。一游峨嵋上，千载保灵术。

郑商人弦高

卓哉弦高子，商隐独标奇。效谋全郑国，娇命犒秦师。

赏神义不受，存公灭其私。虚心贵无名，远迹居九夷。

柳下惠

展禽抱纯粹，灭迹和光尘。高情遗轩冕，降志救世人。

百行既无点，三黜道弥真。信谓德超古，岂唯言中伦。

荷筱晨门

荷孙隐耕艺，晨门潜抱关。道尊名可贱，理惬心弥闲。

混迹是非域，纵怀天地间。同讥孔宣父，匿景杳不还。

汉阴丈人

野哉汉阴叟，好古遂忘机。抱瓮诚亦勤，守朴全道微。

子贡初不达，听言识其非。已为风波人，悦惘失所依。

於陵夫妻

皎皎於陵子，己贤妻亦明。安兹道德重，顾候浮华轻。

琴书方为务，禄位不可荣。逃迹终灌园，谁能达世情。

太项弃

太项冥虚极，微远不可究。禀量合太初，返形寄童幼。

孔父暂至理，颜生赖真授。泛然同万流，无迹世莫观。

太伯延陵

太伯全至让，远投蛮夷问。延陵嗣高风，去国不复还。

尊荣比蝉翼，道义俾崇山。元规与峻节，历世无能攀。

壶丘子

壶丘道为量，玄虚固难知。季咸曜浅术，御寇初探疑。

至人忘祸福，感变靡定期。太冲杳无朕，元化谁能知。

段干木

干木布衣者，守道杜衡门。德光义且富，肯易王侯尊。

魏主钦其贤，轼庐情亦敦。秦兵遂不举，高卧为国藩。

鲁仲连

仲连秉奇节，释难舍道情。一言却秦国，片札降辽城。

辞金义何远，让禄心益清。处世功已立，拂衣蹈沧淇。

颜歜

高哉彼颜歜，逸气陵齐宣。道尊义不屈，士重王来前。

荣禄安可诱，保和从自然。放情任所尚，长揖归山泉。

周丰

周丰贵隐耀，静默尊无名。鲁侯询政体、喻以治道精。

花人在忠殷，疑叛由会盟。一言达至义，千载良为程。

师金

圣人贵素朴，礼义非玄同。师金告颜生，可谓达化宗。

夫子饰蓊狗，自然道斯穷。应物方娇行，俯仰靡不通。

南郭子荼

子景方隐机，冥寂久灰心。悟来应颜游，清义杳何深。

含响尽天籁，有言同毂音。是非不足辩，安用劳神襟。

黔娄先生

黔娄蕴雅操，守约遗代华。淡然常有怡，与物固无瑕。

哲妻配明德，既没辩正邪。辞绿乃余贵，表谧良可嘉。

原宪

原生何淡漠，观妙自怡性。蓬户常晏如，弦歌乐天命。

无财方是贫，有道固非病。木赐钦高风，退暂车马盛。

商山四皓

万方厌秦德，战伐何纷纷。四皓同无为，丘中外白云。

自汉成帝业，一来翼储君。知几道可尚，隐括成元勋。

河上公

邈邈河上叟，无名契虚冲。灵关畅玄旨，万乘趋道风。

宠辱不可累，飘然在云空。独与造化友，谁能测无穷。

东方曼倩

东方禀易象，骯世隐廊庙。栖心抱清微，混迹秘光耀。

玄览寄数术，纳规在谈笑。卖药五湖中，还从九仙妙。

严君平

汉皇举遗逸，多士咸已宁。至德不可拔，严君独湛冥。

卜筮训流俗，指归畅玄经。闭关动元象，何必游紫庭。

司马季主

季主超常伦，沉迹寄卜筮。宋贾二大夫，停车试观艺。

高谈哂朝列，洪辩不可际。终秉鸾凤心，偷然已遐逝。

郑子真张仲蔚

子真岩石下，仲蔚蓬蒿居。礼聘终不屈，清贫长晏如。

志清在耕艺，养寿资玄虚。至乐非外物，道冥欢有余。

严子陵

汉皇敦故友，物色访严生。三聘迨深泽，一来过帝庭。

紫宸同御寝，玄象验客星。禄位终不屈，云山乐躬耕。

向子平

子平好真隐，清净饭老易。探玄乐无为，观象验损益。

常抱方外心，且纡人问迹。一朝毕婚娶，五岳遂长适。

韩康

伯休抱遐心，隐括自为美。卖药不二价，有名返深耻。

安能受玄熏，秉愿终素履。逃遁从所尚，萧萧绝尘轨。

台修管宁

吾嘉台孝威，乐道隐岩穴。吾尚管幼安，栖真养高节。

采药聊自给，观书任所悦。风尘不可混，真素比松雪。

高凤

吾观时人趣，娇迹务驰声。独有高文通，讼田求翳名。

公车徒见累，爵禄非所萦。隐身乐渔钓，世网不可樱。

庞德公

庞公栖鹿门，绝迹远城市。超然风尘外，自得丘壑美。

耕凿勤厥躬，耘锄课妻子。保兹永无患，轩冕何足纪。

玄晏先生

士安逾弱冠，落魄未修饬。一朝因感激，志学无寝食。

著书穷天人，辞聘守玄默。薄葬信昭俭，可为将来则。

孙公和

孙登好淳古，卉服从穴居。弹琴合天和，读易见象初。

终日无愠色，恬然在玄虚。贻言诚叔夜，超迹安所如。

董威辈

董京依白社，散发咏玄风。心出区宇外，迹参城市中。

嚣尘不能杂，名位安可笼。匿影留雅什，精微信难穷。

郭文举

郭生在童稚，已得方外心。绝迹遗世务，栖真入长林。

元和感异类，猛兽怀德音。不忆固无情，斯言微且深。

陶徽君

吾重陶渊明，达生知止足。怡情在蹲酒，此外无所欲。

彭泽非我荣，折腰信为辱。归来北窗下，复采束篱菊。

宗玄先生文集卷下